临近毕业的最后一年,我们这些毛头小伙才为未来真正担忧起来。最要好的一哥们儿对我说:“你喜欢看书,有文学细胞,是当作家的料。”寒假一回家,为了这个宏伟目标,我便躲进自己的小屋疯狂阅读起来。
看书看困了,头一歪,在床上就睡着了。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喊“吃饭”,猛一激灵,忽地坐了起来,原来是母亲掀了被:“饭还吃不吃,不吃刷锅喂猪啦,喊你多少遍,就是不吭声!”我极不情愿地起来,狼吞虎咽地扒拉几口,就回屋躺到床上继续看书。
有的时候母亲会来到屋子里,问我渴不渴,她站在床前:“你这天天在屋子里啃书本,别弄魔怔了,起来出去溜溜,清凉清凉脑子。”我对母亲说:“娘,我要当个作家,不多看书,写不出来东西。”母亲眉头一皱:“啥,你要当‘坐家’?你这不天天在家坐着吗?”母亲兄妹四人,她是老大,为了让下面的弟妹上学,母亲很早就承担了在生产队干活抓工分的重任,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。她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上学,要不然也能成为一名教师。母亲说她最羡慕老师,胸前别一支钢笔,既有文化又受人尊重。 我告诉母亲:“我不是天天在家坐着,写稿子是想以后坐办公室,像咱村的剑华。”一说到村上的剑华,母亲明白了。剑华当时是我们乡里的通讯员,给领导写稿子,每天上班车把上都提溜着一个牛皮公文包,头发一年四季一尘不染。“写稿子好,坐办公室好,那你就好好看吧。”母亲小声重复着这两句话轻轻带上门出去了。
就这样,整整一个寒假,我足不出户地阅读了从书店买的,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大量中外名著,两眼熬得通红。
这天母亲又喜冲冲地问我:“儿,你看了这么多,稿子写了不少吧,快成作家了不?”“这两天就写,你就瞧好吧!”可接下来真正提笔行文的时候,才知道什么是眼高手低,明明胸中有,就是写不出来。越急,越写不出,越写不出,就越没自信,头发蓬乱,目光呆滞,答非所问,漫不经心,犹如走火入魔……我傻了。 看到我的囧相,母亲啥也没说,拿出了刚做好的几双新布鞋,“嗯,鞋底是一针一针纳的,纳鞋底时拿线的手得勒紧,针眼还得纳均匀,要不然会硌脚,我数过,一双鞋得纳两千多针,不能急,你看我的手。”说着,母亲伸出她粗糙的双手,手上布满老茧,有的地方还冻皴了。“纳鞋底要一针一针来,看书也要一本一本读,吃透了一本再换啊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,千万可记住了。”我点点头。 接着,母亲又领着我来到村西头的核桃地,指着一排核桃树说:“那会儿,你爹种核桃村里人都笑他,说实话连我心里也没底。核桃树难管理,挂果时间长,咱家又没经验,可你爹却硬是挺了过来,几年来没偷一点懒的松土除草,浇水施肥,雨大的时候浑身淋透去排水,核桃收成好得很,也真亏了这些棵核桃树,要不然你们的学费真没着落。那个啥呢,你写那啥稿子,也得给你爹弄核桃树一样要不怕吃苦啊。” 那一瞬,我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似乎有些陌生的母亲,觉得她就是一位最懂我的老师,也是一位最善于运用比喻的老师……
感谢母亲,正是她通过看似这生活中再平凡不过小事的启发,使我明白了在阅读上要一心一意,咬定青山不放松。在写作上要矢志不渝,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做一辈子的爱好去坚持,这也是我如今小有成就和十七年来对写作一直未曾放弃的初心啊。
(作者单位:虞城县看守所)
责任编辑:李彦民